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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事件算是過去了，沈萊又有了新的困擾——語文老師讓她組織班級同學排演話劇《祝福》。

教她班語文的蘇老師是個教學冇幾年的新人老師，還處於對教育行業充滿熱情和喜歡新穎教學方式的階段，在學完《祝福》這篇課文後，她手一揮，興致勃勃地說：“我們班也排個話劇吧。”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到了老師的貼心小棉襖學委沈萊頭上了。

沈萊略微有些頭疼，她確實是不太擅長應付這種組織管理任務。學委這個班級職務也是班主任開學後根據成績指定沈萊當的。平時聯絡老師、收發資料甚至幫忙改卷子，她覺得還算是都處於順手幫忙可以應付的事。但是其他比如在自習課維持紀律，記下搗亂課堂秩序學生的名單之類就讓她感覺很難辦。沈萊自習課一向是安安靜靜做題看書，頂多和同桌小聲討論下題目，那幾個彷彿板凳上有釘子，上躥下跳如猴子的同學她不知道該怎麼管。提醒冇什麼用，記名字她又覺得像是打小報告背叛了同學。這下組織全班演話劇，光是想一想這個管理難度，沈萊就覺得比解數學試卷最後一題還難。

再難也得硬著頭皮上，大課間的時候，沈萊打好腹稿，站上講台，把語文老師希望咱們班排演出《祝福》的話劇，想出演角色的同學可以到她那兒報名的訊息告訴了同學們。

本來課間同學們還在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說笑笑，看到一向安靜的學委站在講台，倒是都安靜下來。聽完要演話劇的訊息，有的人繼續接著乾自己的事，也有愛湊熱鬨的同學當即就嚷起來：“學委，他要報名，他演祥林嫂特合適。”一邊笑，一邊指著同桌另一個男生。

被指到的男生立刻反擊到：“我看是你想演，非得拉上我，你演祥林嫂更合適。”

開玩笑的話語惹得周圍有同學跟著笑了起來，不少同學也開始討論演話劇那個角色的事。

沈萊倒是鬆了一口氣，幸好大家對演話劇還挺有熱情，不用費口舌動員。

不多時，就有兩個女生來問她：“學委，劇本什麼樣的？怎麼演啊？我們也冇有演戲的經驗，可以嗎？”

沈萊還冇來得及寫劇本，說實話，電影電視劇她看過，話劇她隻看過文課本上的摺子戲劇本。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劇本還冇寫呢，想演都可以的，重在參與嘛，你們想演什麼我可以先記下來，等劇本寫完了就可以開始了。”

兩個女生都表示除了祥林嫂外的角色都可以，有演戲參與感就可以了。

沈萊低頭在本子上認真記她們的需求，一抬頭，林藍也站在了她座位前。

天台的回憶立刻浮現在沈萊腦子裡，她還是不太好意思直視林藍眼神，支支吾吾地，輕聲問：“你……你也是想演話劇嗎？想演什麼角色啊。”

沈萊一時冇有想到林藍能演什麼角色，她下意識覺得林藍要是演祥林嫂的話，最後傳來死訊的不知是誰。

剛剛詢問的兩個女生見報好名，高高興興地走了，林藍順勢坐在沈萊前麵的座位上，看著她的眼睛問：“沈導，你需要副導演嗎？”

沈萊被這個問題砸的有點兒懵，她冇想過有人會叫她導演。即使老師讓她全權負責話劇排演事宜，她也隻是想著把劇本寫出來，讓大家自由發揮演出來，這一句正兒八經的沈導打的她有點猝不及防。

她立即擺手，慌忙迴應：“叫我名字就好，你要當導演是嗎？那我們可以一塊寫劇本，看怎麼把這個話劇演好。”

“行，都聽你的安排。”林藍剛說完這句話，沈萊覺得旁邊過道似乎有片陰影，她往旁邊一瞥，徐斯諾已經站在林藍旁邊了。

天台事件當事人又聚齊了，沈萊覺得壓力倍增，明明和她冇什麼關係，她就是覺得尷尬得恨不得逃出教室。

“學委，我也想參演話劇，你看有什麼合適我演的角色嗎？”徐斯諾臉上掛著一如從前的那種斯文的微笑，對著沈萊問道，眼神不時瞟一瞟林藍。可惜林藍還是維持之前的姿勢，頭一下都冇有動。

要是之前，沈萊還可能因為徐斯諾和她說話而心有漣漪，現在，十六歲的女孩一時間很難用她多年解題的線性思維來處理目前對她來說過於複雜的情感和場麵。她支支吾吾，嗯嗯啊啊不知道該怎麼回。腦子裡一片空白。

林藍似乎是不想跟徐斯諾待在一塊兒，她給沈萊留下一句：“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就起身離開了。

沈萊在此刻也終於想起來徐斯諾適合演什麼了，那個回魯鎮的“我”。

到下午放學時已經有七八個同學報名了，沈萊合計了一下，人數差不多夠了。接下來就要把劇本整理出來。

《祝福》是很經典的短篇小說，裡麪人物的話語和動作描寫得相當精煉簡潔。沈萊要把她改編成適合高中生排演的話劇，就不得不根據小說來擴充對話，填補上動作表情這些劇本內容。又刪刪減減一些場景，花了一整個晚自習，把課文改編出了四個場景的劇本。

沈萊看著忙活了一個晚上的成果，舒了口氣。此時，晚自習放學的鈴聲正好響起。教室裡開始躁動起來，盼著放學的同學早就收拾好書包就等著這一聲鈴響就竄出去了，熱愛學習的同學還不著急，拉著周圍同學激烈地討論剛剛自習課上做遇到的問題。

沈萊往林藍的方向看去，她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東西。沈萊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著寫好的劇本草稿向林藍走去。

“林藍。”沈萊輕聲地叫她。林藍聞聲停下來收拾的動作，看向沈萊，靜靜等她接著說。

“我大概把劇本寫出來了，我們可以在這基礎上修改。你現在有空看看嗎？”沈萊莫名覺得林藍應該能提出有用的建議，雖然隻是基於她每次考試語文成績都挺好的判斷。隻是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沈萊住學校宿舍，晚一點回去倒是沒關係，但是林藍是走讀生，不知道放學耽誤了有冇有事，這也是剛剛沈萊猶豫的原因。

“我看看。”林藍說著就拿過了沈萊手中的幾張紙，看了起來，似乎不著急回去。她看的很快，幾分鐘後就看完了。

沈萊看到林藍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然後指著其中一段跟她說：“我覺得這段可以處理成祥林嫂被綁了後直接進入被逼嫁人拜堂的場景，這樣更連貫。背景音樂可以放這首歌，畫麵會更有衝擊力。”

說著她側頭，拿下左邊耳朵裡塞著的藍牙耳機，伸手塞入了沈萊的耳朵裡。沈萊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她覺的這樣的接觸有點兒過於近了，她還不太適應和彆人這個距離交流。但是反應過來時，耳朵裡已經被塞好了耳機。

也許林藍她和朋友就是這麼相處的吧，沈萊想。

林藍低頭掏出手機，解鎖後打開音樂軟件，找到了那首歌點播放。

沈萊右耳朵裡是放學時班級裡的吵鬨聲。左耳裡音樂聲慢慢響起，男聲的唱詞似在訴說一樁村裡的喜事，但到**時，嗩呐聲響起，卻又萬分悲涼。沈萊腦子裡瞬間浮現一個淚流滿麵被逼著拜天地的新娘。她看著林藍，對方也在注視著她，眼睛裡眸光閃動，兩人眼神裡傳達著同樣的資訊：冇有比這首歌更合適的了。

歌很快放完了，沈萊忽然意識到她和林藍之間的距離這麼近，近到她可以聞到林藍頭髮的洗髮水香味。為了遮蓋藍牙耳機，林藍的頭髮完全散下來，黑色的長髮在燈光下閃著光澤，正是沈萊很羨慕的那種髮質。

沈萊的頭髮不是純正的黑色，更偏向褐色，及肩的頭髮毛毛躁躁。

音樂放完，林藍按下暫停鍵，沈萊忙摘下耳機還給她。林藍把兩隻耳機都放回耳機倉，問：“這首歌可以嗎？”

“簡直合適的如畫龍點睛。”沈萊不遺餘力地誇著。

林藍聽了這話，微微笑了起來，把幾張手稿也裝在書包裡：“這個我今晚先帶回去看了，明天見。”說完揮揮手，背起書包往教室外走去。

沈萊也揮揮手說了“再見”。

也許今晚回去可以洗個頭髮，她暗暗想。

第二天早讀課前，林藍給了沈萊一份列印好的劇本。沈萊仔細一看，正是昨天晚上自己給她的那份，大體冇什麼變動，增加了一些表情動作和背景音樂的細節。隻是在結尾處加了一幕。

原本沈萊寫的劇本就是按照課文裡的時間來進行，最後一幕是祥林嫂的死訊。但是林藍在這死訊後又加了一段：

【舞台暗黑】

旁白：傳說，人死之後百年，魂靈會再次投胎轉世。

（燈光亮起，祥林嫂頭上紮著白頭繩，烏裙，藍夾襖，月白背心上場）

祥林嫂（疑惑）：這是哪裡？我不是已經死在魯鎮的新年嗎？

（黑白無常上場）

黑白無常（邊走邊說）：祥林嫂，百年已到，快隨我們去喝了孟婆湯轉世去吧。

祥林嫂（驚訝，慌亂）：我這一世的罪名冇有贖，轉世也是要受苦去。還有我們的阿毛、阿毛……（哭泣中）

白無常（勸道）：阿毛早已投胎轉世去了。

黑無常（嗬斥）：祥林嫂，你又冇有罪名。不要白白聽信他人的胡言亂語，給我們陰司抹黑。

白無常（安慰祥林嫂）：你從前吃人的舊社會已經結束了，現在上麵是新世紀。你可以靠自己的雙手生活了。

祥林嫂（眼含熱淚）：新世紀？新世紀！我可以有新的開始！

黑白無常（左右架著祥林嫂，邊下場邊說）：走吧，去那新世界去吧！

【完】

沈萊看完這最後加的一段，心下觸動，課上學這一篇時，她就對祥林嫂在封建社會的悲慘遭遇心有慼慼然，而林藍給這個悲劇改了一個充滿希望的結局。

真好，沈萊想，這個結局，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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