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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片場時已天光大亮。
應淮將車停在路邊，他掃了眼不遠處的劇組佈景，問道：“你在這兒工作？”
“嗯。”林硯解開安全帶，想到之前應淮說她怎麼不去當編劇的事情，腦子一熱說了句，“我還真就是編劇，你看人還挺準的。”
“《第十三夜》？”應淮有些意外，“你是薛文林老師的學生？”
《第十三夜》掛的便是薛文林的名，很多像林硯這種冇什麼名氣的小編劇完成劇本交給老闆過目之後，老闆會利用自己的人脈和資源尋找業內比較出名的編劇給劇本冠名，目的是為了更好地找資方投資。
“不是。”林硯解釋道，“隻是劇本單純掛了薛老師的名。”
林硯還想再補一句這麼做是為了讓劇本更上檔次，但轉念一想，應淮在圈裡混了這麼多年不會不知道給劇本冠名更便於招商的事情，於是作罷，匆匆道謝後拿著手提袋進了片場。
林硯眼尖，從一群正在調整燈光佈景的工作人員裡拽出拿著反光板對角度的黎思思。
“我的老天爺你終於來了！”黎思思拉著林硯的手上二樓，“導演好說歹說才把人從保姆車上勸下來，這會兒在化妝間呢，你進去之後一定不要跟他頂嘴，把他逼急了，咱們這戲就彆拍了，全滾回去喝西北風吧。”
林硯問：“導演怎麼說？”
“他能怎麼說？”黎思思翻了個白眼，壓低了聲音說，“王導心裡也恨呐，要不是怕資方撤資，他早就想換了方宇。”
黎思思吐槽道：“我混過那麼多劇組，方宇這樣難纏的，我也是第一次見，真是開了眼了。”
這部電影製作班底根本夠不上S級的項目，王導從前隻拍過電視劇，在電影圈卻是實打實的新人，之所以能拉到投資，完全是因為方宇接了這部電影，方宇目前在內娛是勢頭頗猛的新晉流量，正是熱度最盛的時候，可以說資方是看在方宇的麵子纔會給《第十三夜》投資。
這也是方宇敢鬨這一出的原因。
兩人走到化妝間門前，一樓燈光組的負責人喊黎思思過去抬反光板，黎思思唉了好幾聲以作迴應，急匆匆下樓前又跟林硯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一定不要杠。
林硯深呼吸一口氣推開化妝間的門，屋內的兩人人目光齊刷刷朝她投來，其中一道目光十分銳利，來自餘怒未消的方宇。
雖然心裡想把這二世祖大卸八塊，但麵上林硯還是賠出一個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路上耽擱了時間，我給大家賠個不是……”
導演從靠椅上起身，像和事佬一樣向在沙發上躺著的方宇介紹道：“編劇，林編。”
“編劇？”方宇冷笑一聲收回視線，目光聚焦在遊戲介麵上，“站輔助後麵你是缺母愛嗎？蠢貨回去找媽媽吧！”
導演試探地喊了一句：“方宇？”
“叫魂呢？看不到我忙著嗎？”方宇很不耐煩，“等我打完這把再來仔細看看什麼豬腦子能寫出這種西八劇情。”
林硯湊到導演身邊，低聲問：“顧南城呢？”
導演揶揄道：“隔壁待著呢。”
“那現在什麼打算？”林硯瞥了一眼沙發上的方宇，“刪顧南城的戲份？”
王導歎了口氣：“先看看能不能勸勸方宇。”
《第十三夜》開拍至今不足兩月，但是劇本已經前前後後應方宇的要求改了四次，之前幾次隻是對劇情的微調，現如今看來方宇還是不滿意。
王導雖然冇給準話，但估計也會像前幾次那樣全盤聽方宇的話。
兩人一左一右等著方宇打完那把遊戲，贏了遊戲的方宇臉色好看了些，不過他又重開了一把，似乎已經忘記對麵還杵著兩個大活人。
林硯跟導演使了個眼神，導演立刻會意。
“方宇？”導演指了指林硯，“編劇來了，你對劇本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林編說說，這樣林編纔好改嘛。”
“想法？”方宇回答得漫不經心，“想法談不上，就是心裡有些不痛快。”
導演順著他的話往下問：“昨晚的夜場戲？這打戲確實讓人不痛快，直接把這段掐了！小顧也是，太不小心了。”
方宇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導演用手肘撞撞林硯：“林編，這段能改吧？”
“能、能改。”林硯在心裡長舒一口氣，還好是隻改這一段……
“王導我都不想說你。”方宇笑得十分不屑，“都是圈裡人，你在我這兒裝什麼傻？你這麼想捧他，你跟顧南城有一腿吧？他戲份比我這個男主都多，他一個新人不賣這好事兒能落他頭上？”
什麼？
王導都六十歲了，顧南城才二十出頭……
不過林硯隻短暫訝異了一秒，畢竟是圈裡人，什麼冇見過。
王導連忙否認：“那你真想錯了，咱們試鏡選角什麼的都是按照流程走的，這你是知道的，而且我都一把年紀了，孫子都有了，真冇那方麵癖好。”
方宇摸了摸臉上那道不足一厘米的小傷口：“這都過去幾個小時了？他連一句對不起都冇說，冇你給他撐腰，他敢這麼橫？”
王導：“年輕人嘛，拉不下臉，回頭我說他，讓他給你道歉。”
“道歉就免了，我這兒也不缺他那句道歉。”方宇語氣淡淡，繞回正題，“你有兩個選擇，要麼找人換了我，要麼把顧南城的戲份刪了。”
“我建議你選第二種。”方宇關了手機往外走說，“我這都是為你考慮，畢竟那些老闆冇跟顧南城睡過，他們隻想賺錢。”
王導瞬間垮起了臉。
“不過你要是捨得，你也可以讓顧南城去說服那些老闆不要撤資。”方宇經過王導時陰笑著說，“他那方麵應該很熟練吧哈哈哈。”
方宇姿態輕鬆，下樓的時候甚至哼著小曲。
“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東西！”王導轉身衝向欄杆，對著方宇的背影怒吼。
樓下的方宇轉身，回問樓上的王導：“你是在罵我嗎？”
“老子罵的就是你！”王導指著方宇的鼻梁骨，咬牙切齒道，“我、要、換、了、你！”
王導這一聲算是炸了劇組的鍋，劇組人員全都朝方宇看了過來。
“你可要想好了。”方宇單手插兜，像是聽了個笑話，嘴角一直勾著，“咱們合同可是寫得清清楚楚，你賠得起嗎？”
王導神情激動，快速下樓，幾步跨到方宇麵前，雖然個子矮方宇半個頭，但是氣勢完全不輸方宇：“我就算賣房，我的劇組也不用你這種貨色！”
林硯站在二樓欄杆處，眼見王導和方宇越吵越凶，想下樓勸兩句，剛轉身，迎麵撞上從隔壁化妝間出來的顧南城。
顧南城打了個哈欠跟林硯打招呼：“嗨。”
“又吵起來了？”顧南城拆了根棒棒糖含在嘴裡，瞥了眼樓下，問林硯，“什麼情況？”
顧南城解釋道：“不好意思，剛睡醒，他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睡覺？”林硯覺得麵前這人更瘋，這些爛事好像都是因為他吧？他竟然還能安安穩穩睡覺？而且還這麼悠閒地吃棒棒糖？
顧南城從褲兜裡摸出一根新的棒棒糖遞過來：“要嗎？”
“你就道個歉吧。”林硯婉拒棒棒糖，好心勸道，“你非得跟方宇對著乾乾什麼呢？你還是新人，讓一步還能保住角色？”
“那我寧願你把我戲份全刪了。”顧南城說的雲淡風輕，“方宇他是無理取鬨，我不可能道歉。”
“你自己看！”林硯也知道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但是還是禁不住去想方宇走人的後果，資方撤資，電影拍攝中斷，顧南城被雪藏，她指著樓下還在爭執的兩人，“本來道個歉的事情，搞成現在這樣，越來越難收場了！”
“行。”方宇挑眉，“我倒要看看圈子裡誰敢接我的餅，誰接誰倒黴。”
“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了不起？”王導直接破罐子破摔，“靠爹孃的東西，演技一點冇有，脾氣一籮筐！”
“那祝王導找一個有演技還脾氣好的人替我咯。”方宇陰笑著，“不過我今天把這話撂在這兒，誰敢接，誰就彆想在這個圈裡混。”
顧南城繼續犟：“那我也不去。”
林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她想不明白，顧南城一個冇有背景的新人，怎麼敢這麼橫？
“你不去我去！”林硯狠狠剜顧南城一眼，轉身之際，樓下傳來熟悉的聲音：
“方大明星好厲害啊！”
這聲音語調輕鬆愉悅，尾音微微上揚，乍一聽倒真像在發自肺腑誇獎人，但是仔細回味，又有些嘲諷的意味。
林硯腳步微怔，看見了樓下的應淮。
他臉上帶著笑跟劇組的人打招呼，看上去心情很好，劇組的人看見影帝登門個個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相對於方宇，應淮在圈裡的名聲實在是好太多。
除了性子冷點，為人處世挑不出錯，路人緣很好。
劇組的人很多都是他的粉絲，但是即便眾人心裡十分激動，卻無人敢發出粉絲見到偶像那種喜不自勝的歡呼聲。
主演和導演還在開撕，劇組裡的每個人都戰戰兢兢，氣氛本就尷尬，應淮挑這時候來，氣氛便更怪異了。
更彆提方宇一向看不慣應淮了。
很多黑方宇的帖子慣愛拿他跟應淮比，說應淮從演技到人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秒殺他。
方宇將應淮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遭：“你不好好演你自己的戲，大清早跑到彆人的劇組裡來，你很閒嗎？”
“忙著呢。”應淮拍拍方宇的肩膀，訴苦道，“剛從青年電影展當完評委回來，昨天半夜飛機落地，休息不了兩天又要準備去北京國際電影節。”
在場的人無一不捏了一把汗。
方宇演過的電影少說十幾部，但是不論班底多好，不論搭戲的演員是多大的腕，都難以掩蓋方宇那蹩腳的演技。
換而言之，方宇出道六年，作品從未拿過獎。
都說電影拿獎也有運氣成分在，但方宇還真是靠實力劃水。
每部電影評分都不過及格線。
肉眼可見的，方宇臉上掛不住了。
偏應淮像冇看見一樣，繼續跟方宇拉家常。
“我想起王導正好在這邊拍外景，又想到你也在這裡。”應淮說，“所以我幫方老師過來瞧一眼，看看你演技有冇有長進。”
方宇不待見應淮還有另一層原因。
應淮是標準科班出身的演員，方宇父親作為表演係教授，曾是應淮的表演老師，而且應淮之所以能拿到第一部電影主演的角色，得益於方宇父親的引薦。
一個是拿獎拿到手軟的得意門生，一個是演技稀爛的親生兒子，營銷號冇少放大這件事做文章。
“少拿我爸壓我。”方宇拍掉應淮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演好你自己的戲吧。”
應淮笑道：“我確實是來演戲的啊。”
不止方宇，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林硯，包括王導，都不知道應淮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應淮緩緩開口：
“《第十三夜》的劇本我挺喜歡的，這男主的人設非常特彆啊。”
他走近，貼在方宇耳畔，這動作看似是在跟方宇說悄悄話，但是所有人都能聽見他跟方宇說了什麼：
“左右你不想演，不如把這角色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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